我的住所是租的，房租比较便宜，便宜的代价是，我得与房东老太太同住一套公寓，忍受她的啰嗦抠门。她不喜我用她的厨房，常唠叨我洗澡时间太长太浪费，称我的家乡小城为乡下。我一日三餐都在外解决，回“家”洗洗睡觉而已，不大搭理她。几个月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这天夜晚，隔着房门我听见房东在嘀咕：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赶紧关灯上床睡觉。连日冬雨，被子有些潮，冰冰的。我睡不着，辗转反侧。

清晨，我忍着连日少睡造成的头痛，按时爬起来洗漱，打算去拜访头天约好的两位客户。穿戴完毕，正准备出门时，手机响了，是其中一位客户取消约会的通知。我强忍失望，合上手机，忽然发现机身上落有大团大团的血。

我呆了，低头看，胸口上立刻也滴了一团，瞬间染红了我雪白的针织衫。大脑一片空白，有些微的眩晕感。

“哎哟！快！快把头仰起来！”房东老太太的声音尖锐刺耳，使我更觉恐慌。

一张洁白的卫生纸在我眼前晃动，很快的，白纸就被染红了。老太太牵着仰着头的我在凳子上坐下，往我手里塞了一大卷卫生纸。我下意识地擦拭着鼻孔，随着出血量的减少，心绪慢慢稳定下来。过了一会儿，鼻血止住了，我谢过房东，脱下弄脏的白衣衫，套上羽绒服就要出门。老太太在身后叫我：“空心穿棉袄，不保暖，应该套件毛衣在里面的。一个人在外面，工作不要太吃力了，请假去医院看看吧！”声音颇为担忧。

我停住脚，忽然就觉得有热流在眼眶里涌动。回屋套上件毛衣，一边穿外套一边对老太太说：“谢谢您！我会当心的。”

同事见我神色疲惫，叫我就在办公室里接听电话，不要再硬撑着出门了。户外阳光大好，一扫多日的阴霾，正适合访问客户沟通往来，我却昏昏沉沉地窝在办公室里遐想：我没有朋友，无人可依靠，我很可怜……

下班后去小吃店吃了份炒河粉，我打算立刻回“家”睡觉。

房东老太太的门是关着的，只有细细的电视机的声音传出来，连灯也没点。我轻悄悄地走进自己房间，床上是我早晨换下的白色针织衫，不同的是，胸口的血渍已经洗理清爽，还带着淡淡的肥皂味儿和太阳的芬芳。我这才想起早上走得匆忙，忘记了锁门。洗晒衣服的事，显然是房东代劳。

床铺松软，我浑身舒展，觉得立刻就好进入梦乡。可是，不对，垫褥似乎厚了，被子干燥温暖，还有香味。我贴近闻，没错，是有香味，太阳的香味！房东老太太帮我晒了被子！

很长时间了，一半是天气原因，一半是因为忙，我几乎没晒过被子，但我熟悉这样的香味，那是在家时母亲冬天晒好被子的味道。我的眼睛无可控制的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