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童馨儿

一

【情感故事。口述：亚文。地点：某看守所。】整整一个星期，亚文都没睡好。

身边空荡荡的。

子悦必定是悄无声息地坐在客厅地板上，抱着双膝，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

已经过去了168个小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对话。

一切是从那噩梦般的那一天开始的。

那天，亚文刚出差回来，才下火车，就接到了电话。

亚文赶到现场的时候，老刀的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正横在子悦的脖颈上。子悦脸色惶白。她分明是恐慌的，但始终一声不吭。

李队说，亚文，你回避一下吧。

亚文说，好。

亚文转身走，脚就快踏出门外，倏地转身，果断地开了枪。

他是警队的神枪手。

那一枪正命中老刀眉心。老刀当场死亡。子悦跌坐在地上，现场乱成一团。

他一直没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老刀的住处？老刀的对外身份是一名商人，经营着一家大酒店。一直是辑毒大队的重点侦察对象。亚文跟他打过无数次交道，没有一次能拿到他的犯罪证剧，反而是他，不时地出现在亚文家门前，提着一袋精装水果捞，不然就是一盒子的生辉烧卤。他样子文质彬彬，笑容温和，像亚文多年的知交。

那一枪，并没人责怪亚文。在老刀卧室抽屉的暗格里搜出500克的违禁品。

亚文请了假呆在家里，那声枪响，仿佛一直在耳边轰鸣。

他想起同事们私下议论的，踢开老刀的房门时，子悦就偎在老刀的怀里。

他焦燥起来，哗地踢翻了床边的小几，转而冲到客厅里，粗暴地把子悦压在了身下。

子悦只呆呆躺着，并不反抗，也不呼痛。

他想像着也许老刀也曾这样凶猛地在她身上驰骋不绝，只觉得浑身都是火。

他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二

亚文突然爱上了喝酒。爱去蓝屏酒吧。一开始是因为距离家近。渐渐地就习惯了。侍应生都熟悉他了，一看到他，不用提醒就会给他上酒。

米娜出现的时候，他比平时多喝了一点，他眯缝着眼看她的时候，突然觉得她长得好像子悦。她在他身边坐下来，拿起他的酒杯一饮而尽。他愣愣地问她，你干嘛喝我的酒。她冲他妩媚一笑，轻佻地说，我想尝尝你的口水。她说，嗨，我是米娜！

她很丰满，不像子悦，始终像没发育完好的小女生。

一想到子悦这个名字，他的心就刺疼了一下。他把米娜推倒在沙发背上，米娜轻轻地啊了一声，很配合地呻吟起来。

怎么去开的房记不太清楚了，清晨醒来，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丢了一地的衣服，床上也是一片狼藉。米娜睡得正香，睫毛很长。呵。她和子悦长得完全不一样。子悦是清新的。而米娜是妖娆的。

他冲个澡，穿好衣服。想了想，在桌上搁了伍佰块，这才出门去。

不就是一场艳遇嘛。警察也是人，当然也得有七情六欲。他很原谅自己。

回到家，子悦蜷在沙发睡了。那模样乖乖的。他走近去，静静地凝视她。他记得他们第一次接吻，彼此都没有经验，牙齿碰着了牙齿。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身体，激动得还没开始就已一泄千里。

她怎么舍得背叛他？

他的泪掉下来，滴到她脸上。

三

亚文没想过再和米娜有什么纠缠。可再去蓝屏，却一眼看到了米娜。米娜看到他，立刻就笑了。

米娜说，谢谢你的伍佰块。又说，不过说真的，有点少了。

亚文冷笑，不是那么贵吧。

米娜燃支烟，放肆地把烟圈吐到他脸上来，说，你可以给我更多。

亚文说，我不能。

米娜递支烟给他，凑近来给他打火。他一眼看到，那火机，分明是他的。他的手一抖，火苗便把他烫了一下。

米娜嗞嗞地笑，冲着他晃晃火机，这是老刀送你的生日礼物。商场里卖得可贵呢。老刀也还真舍得。

亚文蓦地抓住她的手，你是谁？你怎么认识老刀？他的五官几乎挤到了一起，灰黯的灯光下，有点可怖。

米娜并不害怕，她满不在乎地说，难道老刀总没个把特别的相好吗？

亚文跌坐在沙发上。他日夜担心的，仍然还是发生了。

一开始，他没想过和老刀会有什么交集的。他们俩一个黑一个白，完全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可是他入职几年，一直碌碌无为。没房没车，子悦想买件好一点的衣服他都没法子。

偶然间抓着了老刀。他在KTV里兜售违禁品。老刀突然说，咱们做笔交易吧。

从此，老刀会按时给他消息，收缴的其实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售出所得的收益，老刀会分给他一半。他很快地升了职，口袋里有了钱。

一直到他得知老刀成了具有重大嫌疑的疑犯，他惶惑不安。于是假装出差，匿名告发了老刀。

一切本来可以很完美地宣告结束。但他没想到，子悦会出现在现场。他更没想到，到底是在哪一天的哪一刻，老刀和子悦之间竟然搭上了一腿。

怎么样？亲爱的周亚文警官？米娜主动抬起一只脚来，轻轻勾住了他的腰。

他装做漫不经心地问，你想怎么样？

四

亚文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许多时候干脆一夜不归。

子悦越来越瘦，两个人的生活，表面上看起来恢复了正常，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有的时候他煮，有的时候她做。偶然也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看电视。

亚文渐渐地不耐烦掩饰衣领处米娜故意留下来的鲜红唇印，她留在他身上的香水味。

他并非迷恋米娜的身体，每次筋疲力尽地从米娜身上滚下来，他只觉得心里的某一处，疼痛得厉害。

那一晚，他和米娜刚走出酒店，米娜的手还搂在他的腰间。子悦就站在百米之外，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他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米娜说，怎么了？顺着他的目光，她看到了子悦。她轻轻笑起来，啊，你老婆啊。

子悦疯了似扑上来，一把扯住米娜的头发，顺手就打她耳光。米娜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毫不示弱地就和子悦打在了一块。

亚文张大了嘴。他认识子悦这么久，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副疯狂的样子。

他上前去拉她，发现她在哭，全身都在颤抖。米娜脱了身，恨恨地骂句，疯婆子！

一直到第二天，亚文才知道子悦去找了局领导。局领导把他找去谈话，委婉地要他处理好家庭关系，不要一时鬼迷心窍，影响了家庭还丢了前途。

亚文心里的火突突跳起来，晚上回家便想找子悦理论一番。他叫她，她不理，他伸手推她，她还是不理。他伸出手去，她额头烫得惊人。

他抱起她来，说，别动，你发烧了，咱们去医院。

她说，不，我不去医院。

她主动地靠近来，亲吻他的胸膛。

像是第一次，又像是最后一次。她的泪沾到他脸上。他听到她几乎耳语般地说，我爱你，亚文，我爱你。

几天后，他才真正明白了她的话。

她用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果断而准确地刺中了米娜的心脏。

她拒绝见亚文。

亚文在书桌前，看到子悦给他留下的最后的话：老刀威胁我，如果不顺从他，他就把你的事给说出去。我爱你。亚文。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毁掉你。包括米娜。

夜色宁静，窗外浩瀚夜空，月亮星星皆寂然无声。亚文捂住脸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