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痛人流，只需三五分钟。”

“国际前沿技术，无伤害，给你爱的保障。”
“持学生证享优惠……”稍加留意，你会发现铺天盖地的人流广告瞄上了学生群体。
学生意外怀孕？这是一个怎样的现状？做人流也可以无伤害？记者进行了走访调查。
　　小旅店内偷食禁果 13岁小雪宫外孕险丧命
那是一个像以往一样忙碌的一天。油田总医院妇产科副主任医师张明刚刚接诊完一名患者，准备按号时，听见外面喊：“先让我们进去吧，孩子流血流得快晕过去了。”
女孩小雪（化名）被父亲背着走进了诊室，满头是汗，脸色苍白，意识模糊。“老师给我们打电话，说孩子肚子疼得厉害，我们就接回来了，以为是痛经，给她喝了红糖水，可还是不见好。”母亲哭诉着。
张明赶紧给小雪开了B超等检查单，在上面注明了“急”的字样。检查结果显示：小雪怀孕了，而且是宫外孕。
“打开腹腔，里面全是血，再晚一些，命就没了。”至今回忆起这个女孩，张明印象还很清晰，“年龄太小了，才13岁。”面对这个结果，小雪的父母震惊了。但是，没有时间去责备，只求女儿能脱离生命危险。
术后，小雪终于敢开口向父母讲出了实情。
她和班上的一名同学偷偷恋爱，利用周末去辅导班的时间，偷偷与男生到小旅店内偷食了禁果。发现怀孕，男生陪她去药店买了人流的药，女孩避过父母吃了下去，以为这样就没事了，继续保持着和男生的暧昧关系，直到流血、腹痛不止。
和小雪一样，16岁的萌萌（化名）在阿姨的陪伴下走进油田总医院妇产科诊室。自诉在个人诊所做完药流手术后，阴道持续出血两个多星期，小腹疼痛。检查后发现，萌萌的宫腔粘连，里面有残留物，不得不再次刮宫。
“宫刮次数越多，损伤越大，就像地，刨的次数越多，越不好长庄稼。”张明对此很遗憾。
17岁那年的人流手术，葬送了她做母亲的权利
“今后你可能再也不能当母亲了。”
当这句话从张明口中说出时，做了16年医生也是一个女人的她觉得是件很残酷的事，可这就是事实。
“宫腔粘连，子宫内膜基底层受损严重，想修复很难。”听医生这样说，莫莫（化名）似懂非懂，无法面对。这样的结果对年仅27岁的她，的确有些难以接受。
家住东风新村的莫莫结婚3年，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婆婆着急抱孙子，有了就生，正好。”可让莫莫奇怪的是，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怀孕。有人怀疑莫莫没有生育能力，莫莫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10年前，正在技校学习计算机的她，与同校不同届的一名男生恋爱，并很快发生性关系。莫莫因此怀孕，害怕家人的谴责，莫莫在男友陪伴下到一家私人诊所做了人流手术。第一次没有做干净，又刮了一次宫。从那以后，她时常肚子疼，月经量也明显减少。意识到不太正常的莫莫在“年轻，不会有事”的心态暗示下，一直没有就医。若不是这次迫于家人的压力，她也不会来油田总医院做检查。
“也许就是因为那次人流不正规的操作，破坏了基底层，又因为不及时就医，才导致现在的结果。”张明说，女人的子宫内膜由两层组成，分别是基底层和粘膜层，基底层如果破坏就会再生了。一般情况下，基底层受损如果发现及时，修复后妊娠的几率也只能达到50%至60%，如果受损严重无法修复，注定这个女人一生将失去做母亲的权利。而因为药流不彻底，或者非正规医院、正规医生操作不当，面临多次刮宫的女性，子宫内膜受损的几率也随之增大。
“试管婴儿是依赖有一个正常的子宫，排卵不好，我们可以帮你排卵不好，帮卵子和精子结合，但是得有好宫腔，如果内膜受损，基底层不好了，种什么都不会收获了。”张明说。
医院接诊的未成年人，约占人流总量的20%
未成年少女做人流手术，是否只是个例？
记者从油田总医院和龙南医院两家公立大型医院妇产科专家那里得知，18岁以下做人流手术的人群，约占她们从医以来接诊的人流患者总量的20%至30%，年满18周岁未婚先孕者约占30%，其他为婚后计划外怀孕者。这其中，未成年接诊量受假期影响不大，随时都有。
“到这里来的，六成以上都是第一次人流没流干净有问题的。”有着24年从医经验的龙南医院妇产科副主任医师刘桂艳说，前些年做人流手术的学生比现在多，随着私立医院的增多，更多的学生做人流都会首选私立医院或者小诊所。
“检查项目少，没什么要求。”刘桂艳说，在该院做人流手术未满18岁的女孩得有家长签字，术前要进行传染病检查，如艾滋、梅毒、丙乙肝、血常规、心电、凝血等。头几日，有一个17岁的女孩同学陪着来做人流，在医生要求下无奈找来了家长。“如果偷偷做了，回家不敢说，防护不好是很容易留下后遗症的。”
和刘桂艳一样，张明也为目前很多人特别是未成年人群对人流知识的缺乏和对伤害的轻视态度担忧。
“人流手术刮完宫后，子宫内膜全部剥脱下来，直到完全修复、长平是需要时间的。有些小女生做完了手术后不注意，上体育课，唱歌，跳舞，剧烈运动，这使得刚刚修复的内膜再一次剥脱，再次出血或者感染，破坏子宫内膜，导致闭经或者月经量少，进而影响生育能力。”张明说，正常情况下，人流手术后应该休息15天，尽量卧床，少活动，尤其不能沾凉水，不能游泳、盆浴，更不能过性生活。
私立医院打出“零伤害”招牌，推出“学生包干价”
为何未成人人流会首先想到去私立医院？
在百度里，搜索“大庆、人流、无痛”等字样，众多家私立妇科医院的信息因为在网络花钱做了推广，都抢着跳到你眼前。随手打开一个页面，网站上与“在线医师”互动的对话框迫不及待跑到你眼前。
关爱型人流、直视人流、纳米管无痛人流等，每家医院都打出自己的“品牌”。人流在图文并茂的描述下不再可怕，甚至有些“唯美”。还有的医院打出“无痛人流包干价”“学生包干价”“持学生证优惠”“零伤害”“国际前沿技术”等字样。没有哪家医院会明确告之，人流对身体的伤害。
“做企划时会尽量避开这些字眼，都不说，就你说，人家会来你家吗？能把人拉来是目的。”一私立医院企划部经理坦言。
记者给不下10家不同规模的私立医院打电话，想了解一下未成年人做人流的情况，没有一家私立医院愿意配合。记者在网上以一名未成人的身份联系“在线医师”，却得到盛情欢迎。
以下是与某私立女子医院的聊天纪录，这家医院打出了“学生人流包干价788元”“持学生证即可享受优惠，给您爱的保障”等宣传语。
咨询医师：您好，我是在线医师，有什么健康问题需要我帮助的吗？
记者：788元就可以做人流吗？都包括什么？
咨询医师：都包括，你是学生吗？记者：嗯！还用拿什么吗？我自己去行吗？
咨询医师：可以，什么都不需要，但得提前网上预约。
……
记者：做完手术需要休息吗？我害怕！
咨询医师：手术3分钟，无痛的，第2天可以正常，什么都不影响。你今年多大年龄？
记者：16。
咨询医师：上次月经什么时间？我帮你算天数。
记者：不记得了。手术用签字吗？
咨询医师：不用，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
记者：不能便宜吗？我没那么多钱。
咨询医师：不能，我院是卫生局直属的，价位是卫生局定的。
咨询医师：想来院只能现在预约，要是引产的话费用更高，还得住院3天，父母签字，你自己再考虑一下吧……
见记者半天没有回应，“咨询医师”频繁地问记者是否还在电脑前。
刘桂艳说：“孩子小，知道怀孕后都不敢和父母说，可能首先想到偷偷上网找解决方法，私立医院宣传多，要求少，图方便也图省钱吧。”
“零伤害”？不可能！包装再好也靠负压吸引
那么，人流真的可以“零伤害”吗？对此，两位妇产科专家表示，这是不可能的。
“第一，很多人认为不疼就是‘零伤害’；第二，他们认为做干净了就没问题。不管什么方式，可视或者无痛，只是增加了麻醉、B超监护等手段，但最终你必须让孕囊从子宫里脱落下来，目前都是采用负压吸宫的方式，在宫壁上吸引，把妊娠囊吸下来，把周围蜕膜同时吸附下来，再用刮勺轻轻地把残留蜕膜取下来，这怎么可能是零伤害呢？”张明说，相比之下，药流损伤小，但现在环境污染严重，食品不安全等因素，导致很多食品都含有微量雌激素，或者跟雌激素受体或孕激素受体结合的物质，影响药流效果，流不干净还会再次刮宫。此时因为药物关系，宫内变滑，刮宫难度较大。
“有时流掉一半，另一半流到哪里不知道，刮宫时增大残留危险，这种情况下的损伤比最先选择刮宫还大。”张明说，这也是目前公立医院不主张药流的原因之一。“人体很奇妙，只要是中止妊娠，对卵巢等各脏器的影响就会存在。”
“对子宫的伤害程度，不是什么技术能决定的，要看医生的操作经验。”刘桂艳说，即使流成功了，也面临着是否感染、内膜是否出血、修复等问题。目前，不孕症逐年上升和流产有着直接关系。另外，无痛人流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要符合麻醉标准，否则容易心脏骤停、心律减慢，恶心、呕吐，呕吐物呛到气管里，会导致窒息而死。
过早性生活易患宫颈癌半数受访学生称无所谓
在油田总医院，每个想做人流手术的女性，妇产科医生都劝其考虑清楚，说明人流可能造成的伤害。坚决要做人流手术的，术后医生会下医嘱单，叮嘱注意事项等；在龙南医院，推出了PAC服务，包括人流术前指导、术后关爱、如何避孕等，医护人员还会定期打回访电话。
“这样做，只是想让更多的人慎重对待人流，把伤害降到最小。”张明说：“小女孩因为子宫内膜剥脱、再生无序，较成年月经规律者难修复。早期频繁性生活，怀孕、流产，会增加感染宫颈HPV病毒（宫颈癌相关病毒）几率。感染HPV病毒是可以长期携带的，在5年至10年可以引发病变，导致宫颈癌发生。成年人做完人流后再次妊娠也要在3至6个月后，最好在医生指导下。”
学生们如何对待人流？记者通过QQ群的方式，采访了30名从初中到大学的学生，半数受访者对人流造成的伤害表示无所谓，称那是以后的事，部分学生并不十分理解，但表示震惊，说会记下记者说的话。对于遇到喜欢的人是否应该发生性关系，约八成受访者都认为不应该，但却也有约八成受访者表达情不自禁也许会发生性关系。
据《中国日报》报道，我国每年人流数量高达1300万，其中每1000名年龄在15岁至44岁之间的中国妇女，就有24个曾经有过人流经历。在国外，未婚妈妈剧增，反堕胎人士认为，堕胎相当于谋杀，因此，在西方普遍法律禁止堕胎，比如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等国家都有明确的法律禁止人流。虽然我国出台了《人工流产手术操作服务规范》，提出了人流手术至少需要麻醉医生、妇科医生和护士各一名等手术硬性指标等，但并未对人流人群做出限制。
“这就需要家长、学校多宣教，提高未成年人对人流的认识，珍爱自己。”张明说，必须要做人流，也请选择正规医院，那里诊疗方式或处置方式更安全。“很多私人诊所等小医院器械不消毒，这个现在都不允许了，医学的进展也包括器械的抗感染方式。”